圖：北京北海公園畫舫齋一景。

　　北京最好的季節(jié)非“秋”莫屬。九月份的頭幾天我剛好在北京，星期三辦完事，星期四一大早從六里橋趕到了市中心的北海公園。頭天晚上還在下雨，這時轉(zhuǎn)晴，清風(fēng)習(xí)習(xí)，太液池水光瀲滟。我顧不上觀賞藍(lán)天白云下的瓊?cè)A島、五龍亭、九龍壁等名勝，一路奔向東岸的“畫舫齋”，去訪心儀已久的“唐槐”。畫舫齋始建于清乾隆二十二年（公元一七五七年），根據(jù)歐陽修《畫舫齋記》而造其形、得其名。齋內(nèi)景致典雅，不僅為清朝的皇家游賞之地，更兼具閱兵賽箭、君王求學(xué)、戲曲宴飲等諸多功能。我想看看那老地方，兩個月前來北海觀槐時便專門拐彎到了畫舫齋，看見一棵巨槐從東北墻外探頭進(jìn)院，盛開的槐花像掛了一樹的雪！一位行家看過我拍的照片，聲言那棵巨槐正是北海公園大名鼎鼎的“唐槐”，在畫舫齋一個獨立的小院內(nèi)，每天上午九點到十點對外開放一小時。我為自己錯失觀唐槐的好時機懊悔不已，彌補過失當(dāng)在今日。

　　畫舫齋院子中央是一巨大的方形水池，進(jìn)門后的前殿建筑，因南面懸掛的“春雨林塘”匾額而得其名。殿宇背面懸掛的匾額“空水澄鮮”，源自歐陽修《采桑子．畫船載酒西湖好》一詞。這兩方匾額分別描繪出庭院春季細(xì)雨蒙朧與初霽云開、池水倒映天日的不同景色。隔池北望，主殿“畫舫齋”名副其實，仿佛泊于水上的彩船。東西耳房分別為“鏡香”與“觀妙”。池塘東廊北部的綠色小門開著，從這里進(jìn)小院，再沿幽靜的環(huán)廊前行，于左手邊看到了似曾相識的巨槐。令我吃驚的是，那樹幹居然光禿禿的，看不到通常灰褐色、粗糙、帶縱向裂縫的槐樹皮，仿佛遭天火焚燒后又涂過一層油，泛著青黑色的幽光。盡管被兩根戧木撐著，巨槐威武的身軀依然令人生畏。樹冠遮住了很大一片陽光，與那樹還隔著老遠(yuǎn)，我已“森森斗覺涼侵膚”。

　　這是由國家頒發(fā)紅色標(biāo)牌（樹齡在三百年以上）的一級古樹，標(biāo)牌掛在圈著樹的鐵圍欄上，而不是像其他古樹那樣掛在樹身上。標(biāo)牌上寫得分明：此國槐為唐代所植，故名唐槐；樹齡一千二百年，樹高十三米，胸徑一百九十厘米，平均冠幅九米。標(biāo)牌上還寫著，乾隆對這棵古槐喜愛有加，在樹側(cè)修筑屋宇，點綴太湖石，并以古槐為由取名“古柯庭”。乾隆對這里的環(huán)境情有獨鐘，經(jīng)常來游息，并多次以古槐為題作詩?！巴ビ罾匣毕?，因之名古柯”……

　　歷經(jīng)千年風(fēng)雨、戰(zhàn)亂，唐槐主干的木質(zhì)已朽，原樹冠早已枯死?！扒晁?，萬年柏，不如老槐歇一歇?！边@“歇一歇”指槐樹的“休眠”特性：一旦進(jìn)入休眠期，槐樹便像枯死了一樣，待時機成熟卻要重新萌發(fā)。若非親見唐槐的南側(cè)大枝長成了新樹冠，枝繁葉茂，生機盎然，我怎會相信居然有枯木起死回生？

　　這小院是迷你版的園中之園，唐槐的陪伴者真不少，有古柯庭、綠意廊、得性軒等古建筑。畫舫齋各殿的額題和楹聯(lián)均為乾隆帝親筆所書，作為小院主殿的“古柯庭”在唐槐北邊，殿前有抱柱楹聯(lián)：“金波長漾中秋月，玉鏡平分圣湖庭”。金波和玉鏡皆指畫舫齋方池中的水吧？

　　太陽越升越高，唐槐樹冠下的陰氣不那么重了；樹影婆娑，引來粉絲繞樹三匝。我再次端詳那大樹，端詳古柯庭的楹聯(lián)，想像著畫舫齋的池水，還有這小院、這大樹，在中秋月下究竟會是何等風(fēng)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