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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文化經緯/遇見(六)\吳志良

2024-10-30 05:02:14大公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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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鄭觀應落戶阿婆井

  “華人神誕喜燃炮,葡人禮拜例敲鐘。華葡雜處無貴賤,有財無德亦敬恭?!编嵱^應這首詩,真實描繪了澳門當時的社會狀態(tài)。其時,割讓給英國的香港已經開埠,澳門失去了昔日的貿易壟斷地位,真正衰落的日子也開始了。一八四四年七月三日,兩廣總督耆英被迫與美國特使顧盛(Caleb Cushing)在澳門簽訂《望廈條約》,簽約的桌子至今還在普濟禪院的后花園,風吹雨打,哀鳴哭泣。葡萄牙眼看英美簽約,心有不甘,認為有機可乘,也提出改變澳門的法律地位。多番要求未果后,葡女王于次年十一月二十日單方宣布澳門為自由港,并派出“獨臂將軍”亞馬留出任總督,殖民擴界,設關收稅,希圖與香港看齊,重振澳門經濟。亞馬留的殖民政策,特別是挖墳修路的暴行激起民憤,終于“兇橫過甚,孽由自作”,被村民沈志亮殺斃,尸首分家。葡人在西方列強多國聲援下,一度攻打關閘和北山嶺復仇,沈志亮也為曾經拒絕英人進入廣州城而被道光皇帝稱為“賢能柱石之臣”的兩廣總督徐廣縉誘捕押至澳門“正法”,中葡關系發(fā)生了質變。澳門再也回不到從前的繁盛景象了,百姓慘淡度日。

  “航海初來借一枝,卑棲安敢室堂窺。疆臣亦有深謀慮,大局瀾翻異昔時?!卑拈T脫離中華秩序,失去了對內地貿易的優(yōu)勢,更加窮困不堪,無路可走之際,只有“偏門”一途。鄭觀應目睹澳門“豬仔館”和賭場處處以及洋人奸商互相勾結的情況,形容澳門為“禽獸之域”:“盜賊之熾,奸宄之多,余足跡半天下,從未見有如澳門之也!”

  “一統(tǒng)江山今昔此,淒涼滿目亦潸然。”出人意料的是,這位維新派思想家晚年移居澳門生活,并且選擇在土生葡人認為“喝了阿婆井水,就不會離開澳門”的阿婆井邊上修建自己的大宅──今天的鄭家大屋──安度余生?!叭荷江h(huán)抱水朝宗,云影波光滿目濃。樓閣新營臨海鏡,記曾夢里一相逢?!薄叭嬖粕揭幻鏄?,帆檣出沒繞青洲。儂家正住蓮花地,倒瀉波光接斗牛?!痹娋溟g,他十分喜愛澳門的新宅和享受蓮花地的生活,內心里,他卻傷時感事,極為不安。

  鄭觀應一八四二年出生于香山縣雍陌村,十七歲應縣童子試落第后,棄學到上海經商。在列強入侵、民族危亡之際,其愛國主義和重商興國思想油然而生。他看到了世界的黑暗不公,也看到了“泰西之長技”,提出發(fā)展民族資本主義的“富民之道”,倡導改革社會風俗,對吸食鴉片尤其深惡痛絕。他在澳門賦閒時,靜觀世變,明察世情,潛心撰寫了轟動一時又影響深遠的《盛世危言》,明確提出中國近代化改革的諸課題,警醒國人奮起改革政治,重商興學,富國強兵,啟迪社會變革,推進維新運動。

  選擇澳門進行變革救國活動的不僅鄭觀應一人,康有為、梁啟超也相繼前來,利用澳門“近內地、通海外”的特殊地位,創(chuàng)辦《知新報》,繼續(xù)宣傳維新變法,并興辦新式學堂,培養(yǎng)維新骨干,發(fā)起組織不纏足會、戒鴉片煙會,力改社會舊俗,重振民族精神。戊戌變法失敗后,內地維新派報刊悉數(shù)停辦,《知新報》卻利用澳門特殊環(huán)境得以繼續(xù)出版,成為中國領土內唯一的變革聲音。不過,為了防止清廷報復,不僅自第六十八期起重要文章不署實名,還改由葡人飛南第(Francisco H. Fernandes)出任經理人,將澳門的地位優(yōu)勢發(fā)揮到極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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