西貝柳斯故居。\資料圖片
寒冬臘月,冰天雪地,漫漫長夜,音樂愛好者往往就會想起西貝柳斯,他在北極圈創(chuàng)作的許多經(jīng)典作品,頗能引起過冬度寒人的內心共鳴。
這幾天紐約大冷,躲在家里聽西貝柳斯的第七交響曲,是很早前由伯恩斯坦指揮維也納交響樂團演奏的,似可見冰河流淌,可聞寒風呼嘯,可見旭日終于東升,一片光輝燦爛景象。
聽著聽著,我忽然覺得應更多地了解這位芬蘭最偉大的作曲家。幾年前的北歐之旅,芬蘭只是匆匆而過,倒是在赫爾辛基去了西貝柳斯公園,見到他的紀念碑和紀念頭像。紀念碑由六百余根長長的不銹鋼管組成,高高低低拼合在一起,懸于空中,就像一架巨型管風琴,旁邊巖石上則放著作曲家蹙眉凝神的頭像雕塑。真愿意在那里多待一會兒,心想公園或許還會播放他的交響詩《芬蘭頌》,可我們的游覽車在此只作短暫停留,拍了幾張照后便不無遺憾地匆匆離去。
最近讀一本介紹古典音樂作曲家的書,在西貝柳斯一章里有一段話吸引了我:“西貝柳斯是彩色音樂大師,但他的生活沒有色彩。他結婚后定居在森林里一座請人專門設計的木制房屋內,從未長久地離開過?!币徊橘Y料,知道他從一九○四年(三十九歲)到一九五七年逝世(九十二歲),半個世紀多,一直跟妻子居住在赫爾辛基北郊、圖蘇拉湖畔的愛諾拉。Ainola,取自他妻子的名字Aino,也成了他們居住地的名字。如今,絡繹不絕有人去愛諾拉,就是去拜訪西貝柳斯故居。
愛諾拉地處鄉(xiāng)野,周圍是大片森林,他們剛移居此處時,常有不速之客來訪,牠們是驢、綿羊和駝鹿,不過牠們畢竟不能欣賞西貝柳斯的小提琴聲和鋼琴聲,漸漸地也就不來打擾了。
后來,也就是在這絕對幽靜、安寧的環(huán)境中,西貝柳斯創(chuàng)作了一部又一部作品:第三至第七交響曲,康塔塔《我自己的土地》(一譯《我們的祖國》),描述森林之神的交響詩《塔皮奧拉》等等,也就從鬱鬱蔥蔥的北國森林里,從蒼蒼茫茫的北極圈風光中,傳來了具有獨特氣韻的音樂之聲,傳至五洲四海,傳至今日。
名作《D小調小提琴協(xié)奏曲》是西貝柳斯搬到愛諾拉后修改定稿的,他原立志當小提琴演奏家,曾到維也納交響樂團試演,失望而歸,結果似乎是心不甘情不愿地成了著名作曲家,維也納交響樂團則從未忽視他的交響曲。
比他年長五歲的馬勒曾從維也納趕到愛諾拉造訪,對西貝柳斯說:“交響樂應如一個世界,應包容一切?!贝嗽挸闪宋髫惲沟母裱裕泊_實把其作品寫得恢弘豐饒,烘托出一個蒼莽而莊嚴的北國世界,更因其作品中反抗沙俄統(tǒng)治的愛國精神被譽為“芬蘭民族之魂”。
西貝柳斯為何甘愿寂靜、孤獨?許多人會提出這個問題。
他的回答是,為了逃脫赫爾辛基的種種誘惑──大城市的名聲和物質的利誘。他說:“在愛諾拉這兒寂靜說了算(the silence speaks)?!泵绹L客以為在愛諾拉能見一座城堡,看到的卻是一所陋屋,西貝柳斯自得其樂地說,他的書房雖小,卻能欣賞圖蘇拉湖的旖旎景色,“小房間會產(chǎn)生重要思想,而重要思想會萎縮在大房間里?!?/p>
不過,愛諾拉也不會永遠寧靜。六個女兒先后出世,隨著她們墜地的呱呱聲,也就有了歡聲笑語,有了熱熱鬧鬧,連六場婚禮也都在這里舉行,做爸爸的自然總是笑逐顏開,盡管作曲的時間少了,但作曲的熱情更高了,而且孩子們都很乖,知道父親又要譜曲了,便都安靜下來,不出聲地各幹各的事了。
也有不愉快的插曲。他愛抽煙、喝酒,四十來歲時罹患喉癌,除瘤手術成功,從此他戒酒戒煙,愛在樹林里散步,成了高壽之人。
也有沉默的時候。他聽到了“先鋒派”音樂的轟鳴,也聽到有人說他是過時的“保守派”,他沉默了,一直沉默到離世。
然而,西貝柳斯的音樂沒有過時,如今依然激蕩著無數(shù)世人的心靈。聽完他的《第七交響曲》,接著我要聽他的《D小調小提琴協(xié)奏曲》,視頻上有好多世界名家演奏,我可能會猶豫:選誰的?或許就都聽吧。(陳安)